一个小时之后。迷途竹林,永远亭。

这算是……终于摆脱险境了吗?不过永琳医生居然陷入了沉睡……真是不可思议。

坐在一把竹子做的椅子上,用手撑着自己的头,早苗静静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葛祎伟和灵梦。在八云紫的帮助下,一行人很快就接受了及时的救助,她从来没用想到原来经常在人间之里碰面、药篓里往往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的铃仙居然也会外科手术。还好,葛祎伟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或者应该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手枪子弹从背后穿过下腹部的时候没有伤及任何内脏或者重要的血管,简单包扎一下甚至就这样上战场都没有问题。至于灵梦,她只是因为太过疲劳,以及精神上受到了一些冲击让她睡着了而已,问题就更小了。

这样不信任铃仙是不是有些不好啊?自己还是吃了对方给的药才完全恢复正常了……

暗暗责备了一下自己失礼的想法,早苗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来了一本有些破旧的线装书。用自己洁白而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书,几个用相当粗的黑色记号笔写上去的大字映入她的眼帘:“ProbabilityMechanics,概率结构学”。

“葛先生也是个奇怪的人呢。”轻轻地翻动着那被做满了笔记的书页,早苗的脸上挂上了笑容。这本书是守矢神社在很久之前就传下来的,在古代的时候,神社的巫女就是通过这上面的咒文引发奇迹来为神明收集信仰。在阿求的《求闻史记》上,“东风谷早苗”这位现人神的能力被登记为“引发奇迹”,这也是早苗按照这本书的描述对于自身进行锻炼所产生的后果,“居然把人家祖传的书变成这个样子,到处都是看不懂的符号……如果那些前任的巫女知道了这些事情,会不会气得又活过来跑到这里来惩罚我呢?”

虽然对付普通的怨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知道是自己的祖先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从表情上来判断的话,两个人应该都没有做什么噩梦才对。掖了掖葛祎伟身上的被子,早苗把这本书摊在床上,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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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二团的大规模入侵事件已经结束,博丽神社和守矢神社举行祭典前几天的事情。

“我的能力?”接过来葛祎伟递过来的水,早苗喝了几口,又整理了一下因为飞行而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嗯,就是引发奇迹的能力啊,有什么问题吗,葛先生?”

“所以我已经说了,这个描述不是很准确。奇迹,究竟什么叫做奇迹?如果按照我的作战单元上的字典所给出的解释,就是极难做到的、不同寻常的事情,不平凡的事,前人无法去想象的事,不能做到的事。这个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笼统,而且会随着人的观念改变而改变。理科生的自尊让我不允许这种东西的存在。”一脸严肃地靠在旁边的直-50上,葛祎伟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森近霖之助你要是敢再把系统程序搞得乱七八糟我绝对会把子弹送到你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里……这种不准确的描述在人间之里的资料,也就是《求闻史记》中比比皆是,像是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操纵命运,键山雏收集厄运,以及你的引发奇迹的力量……虽然我也不是说不相信这些记述了,但一个强迫症患者总是希望能够找到更为准确的描述方式。莫名其妙因为人类的主观意识导致客观事实的突变什么的……”

“你提到过的量子论里不是到处都是这种现象吗?”

“那不一样。因为观测行为导致的波函数坍缩和这种描述区别太大。”葛祎伟摆了摆手,“观测行为让电子的波函数坍缩,但不可能让电子指哪打哪。而像这些描述就有些类似于指哪打哪了……所以东风谷小姐,对于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啊,如果这样说的话,引发奇迹的方法都是在很久之前就记录下来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早苗掏出了那本书,“我只不过是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锻炼而已……”

“哦?是这……”接过来书和水壶,葛祎伟又抬头看了一眼早苗,“就这样交给我真的好吗?不怕我偷师学艺什么的?这好歹也算是秘籍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葛先生,如果你真的要学的话,”早苗有些腼腆地笑了,“那,那就要,就要先……”

“好了你不用说了。”莫名地打了一个哆嗦,葛祎伟立刻低下头翻起了书,“呃,全都是日文……真该死我看不懂……森近霖之助,今天晚上我在香霖堂住下了!”

“啊,是要找一个翻译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霖之助点点头,“不过为什么不找灵梦?”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挤在一起研究一本书?我怕那个专门搞狗仔的天狗又让我上头条。”

“那两个男人大半夜挤在一起研究一本书就真的不会被文文写上头条吗?”眼睛射出一道反光,霖之助说出了相当危险的话语,“如果这样的话会更加糟糕吧。”

“唔,葛先生和霖之助先生……两个人在晚上,紧贴着彼此的身体……”

“……”看着似乎已经陷入妄想之中的早苗,葛祎伟扶了扶额头,“东风谷小姐其他的方面都挺好,就是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不听人说话……喂,四眼儿,你惹的事,负起责任。”

“责任?什么责任?照顾你下半辈子的责任吗?放心吧我一定会拒绝的。”

“瞧这个漂亮的额头,我想我的98式手枪中的子弹一定会十分渴望将它钻开的……”

“我明白了。放心吧,只要等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她会恢复正常的。”

“哦,那东风谷小姐,书我先借走了,明天训练的时候再还给你。我在书上做一些笔记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放心绝对不会弄坏的。我先回神社做饭了。”

第二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啊,取消了吗?”原本想出了一套新的战术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早苗有些失落。不过当看到了葛祎伟和森近霖之助脸上的黑眼圈时,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是这样……看样子你们昨天晚上很累呢……怎么样,我的书有帮得上忙吗?”

“这种事情不要问我,”霖之助打了个哈欠,指指还在翻着书思考什么的葛祎伟,“问他。”

“葛先生?”小心地碰了碰对方的肩膀,早苗问着,“我的书,有帮助吗?”

“啊?嗯?”像是刚醒过来一样,葛祎伟的眼神有些朦胧。抬头看了看四周,他挠了挠头,“这是哪儿?哦应该是妖怪山……奇怪,我什么时候到妖怪山来的?”

“葛先生!”稍稍用力敲了敲,早苗把脸鼓了起来,“不要无视人家!到底有没有帮助啊!”

“啊?哦东风谷小姐……有没有帮助?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虽然前边基本上看不懂,但这本书的后面描述了一套全新的完美自洽的数学理论。在描述混沌现象的时候要比传统数学工具方便的多。”眼睛捕捉到了早苗的身影,葛祎伟立刻从思考中脱离出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那些不确定的‘命运’啊‘厄运’啊‘奇迹’啊都有可以解释的猜想了……但是虽然应用很方便,想要完全理解凭借我现在的水平还是有些困难。运算量虽然比传统理论要小上不少,但还是很大,我估计前边就是叙述如何用魔法手段来短时间提高脑计算量的吧……”

“啊,有帮助呢,那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我给这套数学理论起了一个名字。”说着,葛祎伟把书翻到第一页,“ProbabilityMechanics,概率构成法,或者说是,概率结构学。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正确地预测许多看起来是随机发生的事件——虽然混沌现象仍旧是那么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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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呢。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看完了最后一页,早苗将书合上,看着葛祎伟的睡脸,“我还是看不懂你到底做了什么笔记……但应该会有能看懂的那一天吧。我们可是都已经吃过午饭了,再不醒过来就没有了哦。”

这时候他应该在做梦吧。做的是什么梦呢?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早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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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祎伟的确做了一个梦。他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梦,绝对不可能是真实的情况。他现在应该正躺在幻想乡那片异域他乡的土地上才对,而绝不是坐在桌子前面静静地等待着全家开饭。

但是他不愿意醒过来。打心底里不愿意醒过来。

有多长时间没有和全家人一起吃顿饭了?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上一次和母亲两个人一起吃饭是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如果再将父亲算进来,这个时间就要推回两年前;如果把哥哥也算进来,那时间无疑就更长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家里的人都很忙,忙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父亲成为了边防军官,身上的责任相当的重,母亲是学校的老师,整天为班上的学生跑上跑下也情有可原,哥哥在自己刚刚上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意外事故“死”了——虽然现在自己知道他是跑去参加秘密组织了,但葬礼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至于自己,因为选择了外地的大学,同时也是因为懒,基本上只有节假日才会回一趟家,下半年又因为全国的紧急******和自己决心放弃物理系国防生的待遇从一名普通步兵做起的选择让葛祎伟拿上了步枪,时间相当紧迫的训练导致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家。种种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让全家人聚到一起好好吃一顿饭成为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可是葛祎伟记得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在以前,全家人每天都会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这样。

“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啊?”一边无聊地发着呆,旁边的葛成志随口问了一句。坐在旁边应该是在浏览新闻的葛文豪连头都没有抬:“做什么吃什么,有意见的话就自己做饭。这么大个人了也应该学会自力更生了知道不知道?不要整天给我们惹麻烦……”

父亲又开始滔滔不绝了。明明才三十多岁,为什么说话的口吻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而且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一边这样想着,葛祎伟发现对面的哥哥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厨房里传来初夏的声音:“小伟,成志,饭做好了,过来端饭!”

“哦——来咯——”关掉面前的全息屏幕,葛祎伟慢吞吞地回答着。来到厨房,从母亲的手中接过饭碗,他有些迷糊地向着餐厅走过去。耳边,母亲的嘱咐也没有停止:“小伟你端碗的时候注意一点,千万别扣了,也别烫着了啊。”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这样。

“小伟?”估计看到自己停了下来,走在旁边的葛成志似乎有些担心,“又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连忙摇了摇头,葛祎伟继续向餐桌走去,“书看多了容易头晕。今天的米汤里加的是南瓜……可能会有些不合我的胃口。”

“长这么大了可不能挑食,要是你真的一个人出去生活了,做饭这种事情都要一个人来了。”从后面跟上的初夏用温柔带着些责怪的语气说着,“你总不能让妈妈跟你一辈子吧?”

“做饭这种事情要一个人来……放心吧,我肯定能应付的了的。”将手中的饭放到桌子上,葛祎伟笑了笑,“而且,就算是再添一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绝对的。”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这样。

“再添一个人?原来你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啊。”将筷子摆好,葛成志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这还真是不容易。我记得是谁在小学的时候就说要单身一辈子的?”

“我好像还记得某个人曾经向自己的母亲告白,如果传出去的话……”

“好了好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们哥俩就不要互相拆台了。”初夏连忙打断了两个人的话,然后又用有些埋怨的语气说着,“孩子他爸,你也不知道到厨房帮帮忙。”

“啊啊,真是对不起啊。”葛文豪挠了挠自己的头,拿起了筷子,“看到了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就忘了……不过今天的菜质量好像很高。心情不错?遇上什么好事了?”

“嗯嗯,买彩票中奖了……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也没有中多少。”初夏苦笑着拿起了筷子,“就一百块钱……不过倒也足够幸运了啊。”

“那也比我要强得多了,我连一百都中不了,到头来还只是浪费了五块钱……”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这样。

梦是不用讲究合理性的。所以作为典型的左脑型思维者,葛祎伟并不太喜欢这种东西,多次在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很快就将梦中的内容遗忘只记得那种模糊的感觉的经历让他更坚定了这种想法。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突然发现,就算可能很快会忘掉,做梦,倒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它可以让人在思维的角落里好好休息一下。

梦是迟早会醒的。如果醒不了那就说明自己成了“缸中脑”之类的东西,在其他人看来应该是很恐怖的经历吧。不过,就算是虚假的东西,只要感觉很舒服,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当假的东西让人分辨不出来,又凭什么不能说它是真的呢?

眼前逐渐泛出白光。餐桌离自己越来越远。很难想象在梦中也能保持这么清醒的意识,不过在苏醒之后这些东西就应该全都忘掉了,只剩下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了。真是可惜。

笑着,葛祎伟这样想。